4. 醋味爱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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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杜小梦爱上了福临,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,不再是三百年前的古人。他,只是她的爱人。

    而在她心中,孝庄皇太后也只是她婆婆。这样想的时侯,每天去给孝庄请安,才不致于觉得那么勉强,那么有压力。她总是笑嘻嘻地去,嘘寒问暖,甜言蜜语,还教她一些现代的养生减肥方法。中年以后的孝庄轻微发福,她教她做些瑜珈,用黄瓜、蛋清、蜂蜜、珍珠粉敷面膜。

    孝庄心里对董鄂妃再有疙瘩,见她总是这样贤惠通达,不仅上回尽心侍侯她的病,平日里也这般极尽讨好,倒弄得她想生气也生气不起来。何况凭心而论,孝庄本来就是位大度贤明的太后。因此两人倒有说有笑,相处和睦。

    小梦常常觉得庆幸,还好不是穿越到慈禧太后那个朝代去,那个恶毒骄奢的老太婆真的很可怕。倘若自己是光绪帝疼爱的珍妃,那日子恐怕过得很惨,最后还得被打入冷宫,投到枯井里去。好险!好险!

    一想到这,她就觉得知足了。而且,福临最近总是一下朝,或者一处理完朝廷大事就跑到承乾宫来,她故作生气,嗔问道:“皇上最近怎么天天来?臣妾生病那两个月怎不见您人影?是因为臣妾现在身体稍好些,可以陪您玩了,皇上才来的吧,那病怏怏的样子该有多讨厌,可见,皇上是很自私的,并不真心爱臣妾。”

    福临尴尬地笑道:“爱妃,别胡说。”

    “难道不是吗?”小梦追问,嘟着嘴走到窗前。

    福临俯在她耳朵边低声道:“朕要说实话,你别生气?”

    “嗯,您说,我不生气。”

    “因为朕找别的妃子了。”福临坏笑着、

    “你!哼!”小梦一把推开他,这下,真生气了。以前,她可以不在乎,可现在她爱上了他,他是她名符其实的老公,想到他去找别的女人,不禁醋意翻涌,无法克制。她铁青着脸,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办,只好跑了出去。

    福临愣在原地,这是怎么啦?他从未见董鄂妃如此失态过,不禁跟着追出去。

    小梦迎风跑着,也不知道跑到哪里,漫无目的,只顾一直往前。

    “爱妃,爱妃,别跑………爱妃………”

    小梦一听背后的追喊声,跑得更快了。嘣,她跌了一跤,重重地摔在地上。清朝的宫鞋高高的,很难穿,小梦也是花了很多时间才稍适应,这样快跑令她脚又痛又酸,哪能不跌倒?

    “爱妃。你没事吧?摔痛了吗?摔痛了哪里?告诉朕。”福临扶起她,焦急地询问,语气充满怜爱。把她扳过身来,蓦然发现她俏脸梨花带雨,不由愣住。

    小梦摇摇头,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眼前的男孩幽幽道:“如果您不是皇上,该有多好!”

    这句话,轻柔地直钻入福临心里去,福临凝视着她,噢,这个可爱的小女人,真是他的红粉知己。福临深情地凝视着她,小梦亦深情地仰望着他。这一刻,他们心意相通。

    福临牵起她的手,轻声道:“走,朕给你看一首诗。”

    他们穿过一个宫院,就来到了养心殿。东暖阁是福临的书房之一。

    “爱妃,你看,朕写好后就一直想让你来看看。”

    书案上,一幅俊逸的毛笔字。小梦低头一看,原来就是顺治帝写的著名的《赞僧诗》:

    天下从林饭似山,钵盂到处任君餐,

    黄金白玉非为贵,惟有袈裟披肩难。

    朕为大地山河主,忧国忧民事转烦,

    百年三万六千日,不及僧家半日闲。

    来时糊涂去时迷,空在人间走一回,

    未曾生我谁是我,生我之后我是谁。

    长大成人方是我,合眼朦胧又是谁?

    不如不来又不去,来时欢喜去时悲。

    悲欢离合多劳虑,一日清闲有谁知。

    若能了达僧家事,从此回头不算迟。

    世间难比出家人,无忧无虑得安宜,

    口中吃得清和味,身上常穿百衲衣。

    五湖四海为上客,皆因夙世种菩提。

    个个都是真罗汉,披塔如来三等衣。

    兔走鸟飞东复西,为人切莫用心机,

    百年世事三更梦,万里乾坤一局棋。

    禹开九洲汤放桀,秦吞六国汉登基,

    古今多少英雄汉,南北山头卧土泥。

    黄袍脱换紫袈裟,只为当年一念差,

    我本西方一衲子,因何生在帝王家?

    十八年来不自由,南征北讨几时休,

    我念撒手归山去,谁管千秋与万秋?

    小梦念了一遍,心中颇有同感,赞“好诗”,又叹:原来自己竟是这首诗的第一个读者。福临牵着她的手坐下,依偎着她道:“爱妃说得是,朕如果不是皇帝该有多好。朕自六岁登极,这个皇帝当得好辛苦啊。凡事都不能自主,国事有多尔衮把持,婚事有皇额娘作主,朕这个皇帝还不如一个和尚来去自在。自朕亲政以来,每每也想为天下百姓做点事,兴利除弊,又想安定天下,早日一统。可是,科场弊案层出不穷,南明未荡平,国库空虚,兵饷巨缺,朕欲满汉一家,实则满汉相争。种种事情,叫朕力不从心,疲惫不堪啊。”

    小梦诚恳地看着面前的男孩,缓缓道:“皇上,请别气馁。听臣妾说,您已经做得很好了,皇上是一个好皇帝,至少皇上做了六件大好事,将青史留名。”

    “噢,哪六件?爱妃说来听听。”

    小梦回忆着史书上所归纳的,缓缓道:“第一,皇上没有毁掉明朝的宫殿,而是迁都北京。历史上哪一个开国皇帝不是把前朝的宫殿毁灭掉,这实在是很可惜很遗撼的事情。而皇上并没有这样做,后世将记载皇上这件明智之举。第二,攻占南京,统一中原;第三,免除三饷,兴利除弊;第四,和善蒙古;第五,惩治贪污,整顿吏治;第六,兴文崇教,亲善汉人。”

    福临默默地想了想,笑了出来,他又恢复成那个眉飞色舞的阳光男孩了。

    “爱妃,也只有你这么不嫌弃朕了,把朕说得这么好。朕在皇额娘眼里,可是一无是处啊。”

    “不,皇上恩威无比,聪睿无比,这,皇额娘心知肚明。只是太后不能说,她只能鞭策皇上,让皇上更完美。”

    福临激动地抱紧她:“爱妃真是老天爷赐给朕的可人儿,你最近总是令朕惊喜。”

    小梦微一笑,道:“皇上也叫臣妾惊喜呀,写出那样的诗来,可否对臣妾说实话,难道皇上真的不想当皇帝?”果真如此,小梦倒希望和福临在二十一世纪做对平凡夫妻。可惜,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。

    “不,不想。爱妃知道,何必明知故问?”

    “别的不说,皇上可真舍得您的三宫六院?”小梦笑嗔道。

    “舍得,舍得,朕只要婉如一个。万万没想到朕一向大度的婉如竟也懂得吃醋了,这很好,倒叫朕喜欢。”

    小梦的心刺痛了一下,比刚才拈酸吃醋更叫她哀痛。婉如?在福临眼中,他看见的是婉如;在福临心里,他爱的是董鄂妃。杜小梦是谁?福临从来不曾知道。杜小梦从来不曾存在过,存在的只是她伤痛的心。

    小梦喃喃道:“未曾生我谁是我,生我之后我是谁。长大成人方是我,合眼朦胧又是谁?

    不如不来又不去,来时欢喜去时悲。”

    是的。她是谁?是杜小梦?还是董鄂妃?

    福临紧紧抱住她,听她茫然诵着他的诗句,脸上浮现出一丝令人动容的哀伤。

    抬头,忽见夏荷端着一碗汤药寻觅来了。她屈膝行礼禀奏:“奴婢参见皇上、娘娘。启禀皇上,娘娘进药的时间到了。”

    杜小梦忽然可怜起自己。她没有得到皇上的心,却得到董鄂妃多病的身。为了皇上,她渴望自己是健康的。

    福临接过汤药,道:“来,爱妃,朕喂你喝。”小梦真的任凭他一口一口的喂她。夏荷在一旁看着,一直抿嘴笑。她这娘娘,自从大病一场后,任性多了。

    喂完福临吩咐侍立于养心殿外的太监:“去吩咐传膳。”又吩咐夏荷:“你去为朕磨墨吧。”

    福临道:“爱妃,朕很久没与你一起谈书论画了,今天,咱们来画画,好吗?”

    小梦知道这位少年天子聪睿无比,小时侯摄政王多尔衮有意不让他念书,十四岁亲政后为了处理国家大事,始发奋图强。由于天资聪颖,加上勤奋刻苦,短短几年,竟是书画双绝,释儒皆精。听说这位少年天子曾经念书念到吐血,小梦心中不由对他充满敬佩。

    而他与董鄂妃堪称绝配,董鄂妃于书画的造诣颇深。这方面小梦自惭形秽,虽然杜墨然是个画家,从小耳濡目染她也能画上几笔,水平则有待商榷。再说一个人个性可以改变,书画手法如同笔迹大约很难改变,只怕一画就露馅。

    于是小梦以身体不适为推拖,只愿欣赏他画画。福临倒不勉强,待夏荷墨磨好,即用手指螺纹画好一幅渡水牛图。早听说顺治帝的螺纹画技法空前绝后,小梦竟能亲眼一见,不由得开心起来。其实从小耳濡目染之下,虽说小梦画得不怎么样,基本上对书画还是懂得欣赏的。她不吝赞叹之语,把福临夸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。

    这个阳光灿烂的中午,福临与小梦一同用膳,谈笑与美食之间,那些隐约的心事渐渐被阳光蒸发了。小梦本是个乐观开朗的少女,只要一想到她与福临在这世间不过只剩下两年生命,那么如果这两年能够守在最心爱的男孩身边,她已知足了。

    饭后小梦随手取了书案上的一本书看,翻开,全是繁体文言文。虽说她有一定的文学造诣,仔细阅读并不吃力,但毕竟无法引起太多兴趣。

    太监传报礼郡王岳乐晋见。福临看了小梦一眼,小梦心领神会:“既有国事,臣妾先告退了。”

    福临道:“爱妃先回承乾宫,一会朕去找你。”又命令太监:“传。”

    小梦自带着夏荷返回。低头缓缓走着,忽听背后有人呼唤姐姐。回头一看,原来是恪妃和她的侍女。恪妃见到皇贵妃,盈盈施礼。小梦忙拉她起来道:“妹妹不必多礼,正往哪去呢?”

    “刚从皇后那儿回来,正想寻姐姐去。”

    “那正好一起走吧。”

    “噢,不,既然正巧碰到姐姐,就在这闲聊一会就成,待会儿,妹妹还要赶到各宫去呢?”

    “怎么?”

    “下个月初十是太后寿辰,臣妾正忙着通知各宫准备送太后的礼物呢。姐姐也请放在心上,自个斟酌。至于酒水宴席和节目,姐姐您主持过有经验,可否给妹妹一些建议。”

    “噢,不敢当。本宫没什么可说的,本宫相信妹妹的能力,您一定会办得比本宫更好。至于准备礼物,谢谢妹妹提醒。本宫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好吧。妹妹告退了。”

    “请吧。”

    小梦含笑。看着恪妃袅袅而去的身影,心想大老婆小老婆之间要变成真正的朋友可真难。转念又欢呼:啊,太后要过生日了!那一定很热闹。真好呀,真希望下个月初十快点来,热闹一场,要不,整天这么呆着,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无事可做可真无聊。

    小梦甩着手帕,欢快地转了几圈,惹得夏荷直叫:“娘娘,当心身子。”

    小梦嘻嘻笑着,往前蹦跳着。夏荷越着急,小梦越想捉弄她,又轻快地转了几圈。

    忽然她又听见了那凄厉的呼唤:“儿子,你在哪儿啊?儿子,你在哪儿啊?……”

    穿过那道宫墙,就是宁寿宫。小梦蓦然心酸,孝庄太后的寿辰将热热闹闹举办,反观太贵妃,又有谁会记着她的生辰?人生最大的悲痛就是青年丧夫,中年丧子,而承受不住这些悲痛而崩溃的女人更可怜。她回身吩咐夏荷:“夏荷,我去看看太贵妃,你回承乾宫把皇上赐给我的那两盒点心拿来给太贵妃吃。”

    “娘娘,这不太好吧?”夏荷踌躇着,劝道:“我们还是别管太贵妃了,太贵妃会伤人的,万一伤了娘娘,可怎么好?”

    “放心吧,不会的。”

    小梦见到太贵妃时,她已安静下来,蓬头垢面,目光呆滞,脏兮兮的手帕咬在嘴里,在庭院里逛荡。小梦近前叫了声:“额娘。”她没听见,小梦又大声叫了一次。

    这回,有反应了,太贵妃茫然地回头望了她一眼。然而又低下头去,一直低,快要低到地面上去了,睁着大眼睛,仿佛在寻找什么。小梦叹口气,上前搀住她进屋,让她坐在椅子上,然后进屋内寻了半天,寻到一支梳子。

    “额娘,我帮你梳头吧。”太贵妃没有拒绝,安静得象一只小猫。小梦梳了两下,发现她的头发不洗不行了,干涩打结,脏兮兮的。罢了,罢了,帮人帮到底。

    “额娘,我看我还是先帮你洗头洗澡吧。”小梦到井旁打水,烧了开水,然后兑冷水直至将偌大的洗澡桶放满。做这些事时小梦有点吃力,虚弱的身体做这些体力活显得勉强,她不时捂着心口喘气,间或捶捶尾椎,那儿又酸又痛。

    “额娘,洗澡水放好了,你来洗吧。自己脱衣服好吗?”

    太贵妃看着冒热气的满满一桶水,像看着一个久别的老朋友,眼底泛起朦胧一片。太贵妃细细地瞧了小梦一眼,居然很听话地脱下衣服。小梦赶紧转过身,羞涩地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猛然听到太贵妃大叫:“啊,死丫头,你要烫死我啊。”小梦回头看,迎面就是一泼水,湿透了一大片前襟。小梦顾不上擦拭,伸手探了探水温,的确烫了些,不过远不到无法忍受的程度啊。太贵妃发脾气了,拼命拍水,水花四溅。

    “您别急,您别急,我马上再打一桶水。”小梦急急跑出去又打了一桶水,加好。太贵妃这才满意地笑了。

    小梦帮她洗头发。洗完后换好衣服。小梦扶她去厅堂坐着。其实整个厅堂就是一个灵堂。白缦白纱挂满屋,道符也贴满屋,都这么久了,这样的布置还真有点吓人,阴森森的。

    小梦认真仔细地帮她梳头。梳着梳着,太贵妃的眼睛忽然射出光亮,她惊喜地回身紧抓住小梦的手道:“啊!我想起来了,我记得你是谁了,婉如?你是婉如啊,我的好儿媳妇,太好了,你来了,你回来了,我们正等着你呢。你看,你看。”这一刻她好象无比清醒,紧紧抓住小梦的手夹在自己的胳膊里往博果尔的灵位前攥。

    “博果尔啊,你的福晋来看你啦,开心不,她还帮额娘洗澡洗头发哩,她一定是后悔啦,她一定是后悔进宫了,她还惦记着咱娘俩哩,你看看,你快看看……”

    小梦恐惧得直往后缩。

    这时,一个力量猛然扯开她,把她甩到一边,她一个趔趄,靠在了一把椅子上。一张愤怒的脸浮现在她眼前。是,是皇上,老天,福临为什么这么愤怒?

    “为什么?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?你来看谁?你还惦记?是吗?朕可不知道,原来你还会对一个死人惦记。你这么虚弱的身体,居然还会跑来帮她洗澡洗头发,你可还真会惦记呢,你还真是孝顺哪!”福临咆哮着,声色俱厉。这是第一次,他对她动怒了。

    “皇上,您听我解释!您误会了!”小梦也着急了。

    “误会?这也是误会?”他将手里的两盒点心用力掷在地上,冷笑道:“哼,这两盒进贡的点心朕连皇额娘都舍不得给,就只想留给你,你居然巴巴地叫夏荷拿来孝敬你的额娘。可不真是孝顺吗?要不是朕去承乾宫找你,碰到夏荷正拿着这两盒点心要来给你,朕还不知道原来你在这里?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。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,哈哈哈,”太贵妃忽然大笑起来,这一瞬间声音竟变得无比清晰,好象忽然正常了:“当然不是第一次,我的乖媳妇经常来看我哩,她什么时侯不能来呀?倒是皇上,千万来不得这宁寿宫,祖有定制,皇上是不能见先皇的遗孀们的呀。皇上您忘了吗?哈哈哈。”

    小梦愣住了,老天爷呀!这太贵妃,究竟是真疯?还是假疯?

    福临的脸铁青铁青,小梦看了直害怕,她攥住福临的衣袖,眼泪滚落下来:“皇上,您别生气,我,我只是同情她,没有别的想法,真的没有。”

    福临盯住她,眼神尖锐,刺得小梦的心好痛好痛,他一字一顿地道:“同情?没有感情何谈同情?”

    福临说完就板着脸大踏步走出宁寿宫,抛下泪流满面的小梦。不放心的夏荷已经追到了宁寿宫,她看到了眼前这一幕,无语地上前扶住小梦:“娘娘,咱们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小梦点点头,在夏荷的搀扶下,一步一步走出宁寿宫,回首看了一眼太贵妃,她见到她正诡谲地笑着。小梦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。

    雨忽然倾盆而至。中午还是阳光明媚,她与福临有说有笑喜乐融融,下午却变成这般气侯,这般心情。夏荷催促着娘娘快跑,可小梦还是慢慢走着,感叹人生无常,就让这雨淋吧,下吧,下得酣畅淋漓些。结果,这一任性,小梦又病到了。先是被太贵妃水一泼,又被大雨一淋,本就虚弱的身体当然支撑不住。

    病来如山倒,病去如抽丝。咳嗽发烧鼻塞,好多天反反复复都不见好。太医来瞧过了,太后那儿不能去请安也告假过了。但皇上那儿,小梦千叮万嘱就是不能让福临知道。她不想福临因为她生病了才来看她,她希望福临仅仅是因为想念她而来看她。但这样的心思,做为一个皇帝的人可以明白吗?

    伴君如伴虎,自古君王喜怒无常,这回小梦算是真领教了。可是小梦依然认为自己没有做错。不管太贵妃是真疯还是假疯,还是半疯半傻,她落得如此下场,福临与董鄂妃要负一定责任,任何有良心的人都会感到不安,难道福临不会觉得不安吗?难道他是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吗?小梦只不过想替他们两个赎罪罢了。

    好多天过去,福临竟然不曾到过承乾宫。这些日夜,显得前所未有的漫长。踽踽独行在清冷的皇宫里,春寒料峭,她抱紧自己的臂膀,想念着梦幻小屋里的温暖,潸然泪下。有时侯倔强地擦擦眼泪,取笑自己,居然妄想和一个皇帝谈恋爱。怎么会那么天真?早该明白:即使痴情如顺治,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最痴情的皇帝,也不会认为在帝妃之间应该存在着平等的爱情。

    有一天,冬梅回来气呼呼的,说她碰到几个庶妃贵人的侍女,都得意洋洋地在她面前炫耀,这几日皇上都跟她们的主子过夜了。董鄂妃受冷落的事情,令大家兴灾乐祸,平常太失意的人一旦得意起来,就会忘形得不得了。春夏秋冬都气忿难平。

    小梦一言不发,心沉到了谷底。忽然心口一紧,喉间一热,一口浓痰吐了出来,不,不是浓痰,是一口浓血,血红血红的,红得吓人,她眼前一黑,晕了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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