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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三章:爱极患失犹敛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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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两人谈话之间,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。玉生烟在药气熏蒸下,身上早已沁出了汗珠,一张脸庞也渐渐红润起来。

    菖蒲凝神聚气,正色道:“玉儿,我要施针了!”

    玉生烟心虚气浮,眉心紧蹙,只微微一点头,但见菖蒲从包袱中取出一排冷森森的银针来,半寸、一寸、二寸长的都有,齐齐刷刷。

    菖蒲立于玉生烟身后,三指持针,提捏进针,刚施一枚针,玉生烟身子便轻轻一抖,低呼一声。菖蒲一手稍稍扶住她身子,单手进针,此时的手法却是迅捷无比,眨眼之间便下了六针。玉生烟眉头一皱,面色一白,虽然强忍着,但还是不由自主发出一声轻呼。

    菖蒲不敢停手,一连取了十几枚银针,夹于手中,时而指切进针,时而舒张进针,又时而夹持进针,手法之快,下针之准,令人称奇。

    萧风在门外等待多时,忽听得玉生烟低呼之声,不由的心头一紧,双手紧攥,只想冲进房中看看玉生烟是否安好。苦于菖蒲有言在先,不得搅扰,只得在门外守候。

    “你这厮在门外鬼鬼祟祟的做什么?”

    萧风正在门外徘徊,忽听得一人大喝,回头一看,正是昨日的苗疆大汉,于是笑道:“我师妹正在房中医治疾病,我特地在门外守候。”

    为首的苗疆大汉身长八尺,正是昨夜众人口中的梁老大,雄躯凛凛,阔面棱棱,身穿一件猩红大袍,手提一柄百斤大斧,凶狠狠道:“少放屁,我看你面生的很,是何时混入船中的?有何企图?”

    右侧一名黑面苦脸的大汉道:“老大,我记得这是菖蒲姑娘的客房,如今怎的多了个男子?”

    左侧一人涎皮着脸,似笑非笑道:“老苦,他八成是想姑娘想疯了,准没什么好事。”萧风越听越好笑,也不生气,只横身挡在门外,巍然不动。

    两头正自僵持,无巧不巧,就在此时,一声低呼忽的从门缝中传来。

    那叫阿苦的汉子大喝一声,好似抓到了什么把柄一般,立马叫道:“老大,你听,房里有女人的叫声,这小子果然有鬼。”

    梁老大骂道:“废话,我又不是聋子,这么大的声音,我难道还听不见吗?”说完,重重往那人头上一拍,将斧子往肩头一扛,横着身子,摆着架子,气虎虎冲上前来。

    萧风犹自气定神闲挡在门口,漫不经心伸着懒腰,并未出手。

    那梁老大见萧风细皮白肉,身无三两肉,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,料定萧风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,当即横冲直撞而上,经过萧风时,大摇大摆,正眼也不瞧他一眼,只拿手肘一推,喝道:“去,去,去!”。谁知这一推下去,却忽的吃痛,动弹不得,反被萧风扣住了手腕。

    梁老大几欲挣脱,却越挣越紧,萧风的手仿佛长在他手腕上一般,甩也甩不脱,犹如跗骨之蛆。大汉猛然震天价一吼,死命一挣,只觉骨骼咯咯作响,一张脸涨的紫红,连眼泪也憋了出来,却仍未挣脱。

    梁老大左手被擒,另一只手却忽而挥出百斤大斧,朝萧风头顶削落。萧风一闪身,一移步,双指一点,便点中了大汉手腕上的太渊穴。梁老大只觉手腕一阵酸麻,巨斧登时脱手掉落,萧风一躲,巨斧不偏不倚,恰好砸中梁老大脚趾。

    萧风顽皮一笑,道:“这可是你自己搬起斧子砸自己的脚,可不关我的事……”那大汉只觉痛彻心扉,还道是五根脚趾已齐齐截断,登时面目扭曲,一阵吼叫。

    萧风嘻嘻笑道:“唉呀,唉呀,我宁愿挨上一掌,也不愿被砸中脚趾,砸中脚趾那得多疼呀……”梁老大紧闭双眼,听萧风如此一说,果觉五趾连心,痛入骨髓,登时又是一声惨呼,直疼的弓下腰去。

    萧风大笑一阵,拍了拍那大汉的头顶,道:“你如此大叫是做什么?不过是被斧背砸了一下而已,怎的就痛成这样了。”

    梁老大睁眼一瞧,果见双脚完好无损,只是被砸了一下脚背,才知道萧风存心戏弄自己,在众人面前丢丑,不禁老羞成怒。

    梁老大身后两名下属见老大不敌,这才磨蹭着上前来援救。萧风嬉笑一阵,手腕一抖,便将那身量如牛的梁老大丢了出去。梁老大迎面飞来,势不可挡,那二人刹步不住,三人登时撞作一团,摔滚在地,滑稽不堪。

    梁老大火气冲冲,迁怒旁人,骂道:“两个没用的东西,蠢货,还不快去叫人。”那涎皮着脸的大汉忙唯唯诺诺应承,用苗疆土话对着船中大叫一阵。话音刚落,一大群苗人便如鱼贯般一拥争出船舱,气势汹汹,目光凶狠野蛮。

    人多仗势,雄躯大汉登时又挺起胸膛,人也威风了许多,冷哼一声,说道:“小子,这一条船上,可都是我的人。你要不就跪下来叫我三声爷爷,要不就自己跳下江去,不要与我同船而行。”

    那阿苦黑面愁脸,如同一条苦瓜,附和道:“今日我们人多,倒偏要看看那门后面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。你若不让开,我们就动手了。”

    萧风见对方人虽多,却都不过是些乌合之众,因此也不放在心上,但却不想惹是生非,因而笑道:“我不想与你们动手,你走你的阳关道,我过我的独木桥,咱们井水不犯河水,你们还是快些退去罢!”

    梁老大只道萧风心生怯意,得意一笑,得寸进尺,叫道:“现在知道求饶,晚啦!弟兄们,将他给我活捉了,我也要好好折辱这小子一番。”

    梁老大身后的苗疆下属应声一喝,当即要上前来拿萧风,萧风谈笑风生,并未拔剑,只游走于众人之间,如一条滑不溜秋的小鱼儿一般,瞬息之间,便点住了十几人的穴道。回首间,忽而瞄见三人正欲趁自己不备偷偷打开房门,身形一闪,便栖身到了三人身后,拎起三人后领,如拎兔子,一个一个扔了出去。谁知出手太重,一人的身子竟飞出船外,眼见就要一头扎入江水之中。好在萧风眼疾手快,身影一飘,一个机灵,便拉住那苗疆汉子的手。那苗疆人的身子挂在船外,飘飘荡荡,一身冷汗,犹自心惊。

    萧风冲那人一笑,手忽而一松,待到他身子急欲下坠之时,又紧紧拉住他手腕,那苗疆汉子吓得又是一声大叫。

    萧风笑道:“我逗你玩呢!”说完,才将他拉了上来。两人身形还未及站稳,萧风只觉脑后一阵疾风过,原来一人趁他无防备,正举刀朝萧风砍来。萧风闻声,忙朝左跃开一丈,回头一笑,摇头道:“背后偷袭,这可不是君子所为。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,只听得“吱呀”一声响,那紧闭的房门却已开了,菖蒲婷婷立在门前,高声对萧风道:“萧公子,玉儿姑娘的毒已解了。”这句话声音极大,既是说与萧风听,也是说给当场众人听的,以证萧风的确是替自己在门外守护,并非奸邪之徒。

    早在房中之时,菖蒲就已听到门外打斗之声,只是自己施针迫切,正当紧要关头,需心无旁骛,全神贯注,又唯恐玉生烟出差池,这才在房内一直未出声。

    菖蒲又继续说道:“这位公子的师妹受了伤,急需医治,我为她师妹疗伤时,不得受人聒噪,是以让他在门外守护,以免旁人干扰。”

    那梁老大对菖蒲似乎有几分尊重,勉强一笑,说道:“姑娘,你看这人也忒不讲理,不分青红皂白,一时之间就伤了我这么多兄弟,点了他们穴道,我气不过……”

    萧风一听他说自己“忒不讲理”,“不分青红皂白”,恶人先告状,又空穴来风,俨然一副小人嘴脸,更觉好笑,忍不住仰面哈哈大笑起来。

    菖蒲对萧风道:“他们实不知萧公子并无恶意,出门在外,有些磕磕碰碰也是难免,就当是不打不相识罢。还劳烦萧公子解开这些人的穴道。”语气万分谦和,神色更是诚恳温婉,说出来的话更是在理,三言两语只间,拆解矛盾,缓和气氛,让人不由得不信服。

    萧风本就是闹着玩,凡事也不放在心上,笑过之后,便将一众苗疆人的穴道都解了开来。

    菖蒲敛衽道:“萧公子,玉儿姑娘刚解完毒,身体正虚。还劳萧公子将玉儿抱回房中,好好休养。”低头停顿片刻,又对萧风道:“公子,你的内伤未愈,你送玉儿回房后,我再替你治疗。”

    萧风笑道:“多谢菖蒲姑娘。”说完,忙奔到房中,只见玉生烟双目紧阖,脸色依旧苍白,却隐隐比先前红润不少,软塌塌的卧在床头。

    萧风俯下身来,轻轻唤了几声“玉儿”,玉生烟在迷蒙之中答应一声,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萧风这才轻轻将玉生烟抱入怀中,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,小心翼翼,如同抱起一只白兔一般。

    一出门,但见一众苗疆人仍围聚在门口,一副盛气凌人却又畏手畏脚不敢上前的样子。萧风横抱着玉生烟穿过人丛,经过一个苗疆大汉身旁时,身形突然一动,对那人做了一个鬼脸。那大汉不妨,陡然又唬了一跳。萧风大笑了一阵,径自离去。

    萧风将玉生烟安顿好后,又替她盖好被子,关好门窗,这才来至菖蒲房中,此时,菖蒲门外的一众苗疆人早已散尽。

    萧风与菖蒲二人相对而坐,菖蒲照样替萧风诊脉、施针、布药……这次却足足费了一个多时辰,直到晌午方罢。

    临走时,菖蒲欲言又止,犹豫半晌,这才问道:“萧公子,你可知道,你的体内已注入了三股真气?”萧风一惊,茫然道:“何来此说?”

    菖蒲见萧风神色迷茫,显然不明所以,接着说道:“我方才替玉儿姑娘解毒时,虽诊断不出她的脉象,但也知道她体内真气全无,是分三次输送出去的,就连内力也一丝不剩的渡给了……”

    萧风心头一震,登时明了,竟是玉儿救了自己性命。

    只听菖蒲又道:“方才,我替你诊脉时,察觉你体内亦多出了三道真气,巧的是,这三道真气亦是分三次输入,且都是来源于同一人。你肺腑虽被震伤,却有一股内力强行护住,若非如此,那两掌如此狠辣,公子你早已性命难保。”

    萧风长叹一口气,心中又喜又悲,又急又悔,一时之间五味杂陈,思潮起伏。要知道,于习武之人而言,内力与真气,便等同于身家性命一样重要,皆是一点一点的修来,来之不易。与其内力全失、真气尽散,还不如叫他去死来的痛快。哪有人会舍得耗费自己一丝真气去救人呀,小玉儿当真傻!

    菖蒲道:“玉儿姑娘将一身真气渡给了你,虽竭尽全力保全了你的性命,可她自己日后却不好过了。”

    萧风一闻此言,如当头一棒,忙问道:“如何不好过?”

    菖蒲神色凝重,道:“她在中了‘化功散’之际,强行提取真气,此举已犯了习武之人的大忌,留下隐疾,日后每每发作,必当心痛如绞,生不如死。”

    萧风急切切询问:“何时发作?如何发作?”

    菖蒲拧眉摇头,道:“我亦不知,或三两日发作一次,或三两月发作一次,或三五年发作一次,都是有可能的。”

    萧风强定了定心神,问道:“玉儿自己知道么?”

    菖蒲道:“她自己也知道,却并不放在心上。”

    萧风道:“可有何解法没有。”

    菖蒲一字一顿道:“无法可解。”

    萧风有如五雷轰顶一般,哑声道:“天下神医都无法可解吗?”

    菖蒲摇了摇头,道:“只能看因缘际会,与玉儿姑娘自身修为了。”

    萧风跌足一叹,一念及玉儿替自己耗尽真气,却只字不提,这几日还与自己有说有笑,此刻恨不得替她去死,替她受这些苦楚。自己一条烂命有何足惜,却让玉儿这样珍重,竟不惜丢了自身性命也要救自己。越想越是心神激荡,越想越觉愧疚难当,实在对不住她。

    菖蒲神情郑重,道:“玉儿姑娘对你情深意重,你万万……”话音未落,萧风已奔出去了。菖蒲怔怔望着萧风背影,眼圈一红,却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萧风跑到船头,但见玉生烟白衣如雪,倩影如画,倚扶船舷,眺望江面。独自一人立于秋风之中,衣裳单薄,更显孱弱,满头长发也被风吹得有些凌乱,映着依旧苍白的侧脸,孤清冷淡,如冰似雪,似是凝眉愁思,又似黯然伤神,偶一回眸,瞧见萧风,立时转变神态,欣喜万分,双眼流露出光芒,脸上也不自觉露出笑容,隔着好远叫道:“萧风哥哥!”

    白衣飘摇,口角噙笑,纤瘦身影犹在寒风中摇曳。

    萧风心头一热,奔到玉生烟身前,只想张臂将她抱入怀中,却是不敢,唯恐亵渎了她。心道:她待我这样好,我更要敬重她,不可莽撞唐突了她。放在玉生烟肩上的手,也悄悄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世上最好的爱,不是据为己有,而是远观仰止,唯恐自己亵渎了她。

    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。

    两人四目相对,在潇潇寒风中站立许久,萧风眼中悲喜交集,时而欣喜又时而叹息,时而低头又时而锁眉,感概万千,思潮翻涌。玉生烟却始终面带笑容,神色温柔。她只要一见着萧风,听他言语温和,口口声声叫自己:小玉儿,小玉儿,便会不由自主的笑,萧风总是有法子逗她开心,即使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,也能让她不由自主露出笑容,转忧为喜,烦恼皆抛。

    玉生烟柔声问道:“萧风哥哥,治伤很疼吗?你怎的眼圈都红了?”

    萧风见玉生烟脸上犹带着治伤之后的痛苦之色,却依旧先关心自己伤势,问自己疼不疼,只觉感动不已,心中热烘烘的,心想:自己放浪不羁,快意江湖,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,所遇之人,也不过如匆匆流水一般,来的快去的也快,聚散如浮萍。自己从未关心过攘攘过客,更从未有人关心自己。如今玉儿,相识不过一月,却为自己渡尽真气,耗尽内力,不惜性命也要救活自己。我萧风不过是沧海一粟,命如蝼蚁,乃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人,何德何能让玉儿待我这样好,我纵使为她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也值得了。武林中人,谁人不是刀口舔血,朝生暮死如蜉蝣,有一人甘愿为自己舍生就死,这是一世也难修来的。

    玉生烟见萧风良久不说话,已知萧风定然是知道自己为他渡真气之事,轻轻唤道:“萧风哥哥?”

    萧风哑声道:“小玉儿,你待我太好,除了师娘,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。”虽然极力掩盖自己的声音,却还是发出哽咽之声。虽未言明,心中却在暗自发问:玉儿,你为何待我这般好?

    玉生烟望了望远处寥寥秋山,仿佛听得到萧风的心声,忽而笑道:“因为萧风哥哥你替我挡下了一掌,我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将你救活。你对我好,我自然也要这般待你。”

    听玉生烟如此说,萧风虽然感动,心中却怅然若有所失,如坠冰窟,空空落落,不似先时神情激荡。

    两人沉默良久,玉生烟忽笑道:“萧风哥哥,你知道这世上什么最难还吗?”

    萧风心不在焉,道:“什么?”

    玉生烟道:“这世上,人情最难还!”

    又道:“姥姥对我说,自己可以尽所能的去帮别人,却不能央求别人来帮自己。因为,人情最难还,牵扯太多,纠葛万千,一旦受惠于人,就怎么还也还不清了……人一旦和旁人有了恩怨,就多了牵绊,剑出的慢了,眼界也短浅了。姥姥说,我出了家门,除非万不得已、有性命之忧,否则绝不可求人。若要求人,须得加倍偿还他,不可欠债。”

    萧风强颜一笑,道:“原来如此,你姥姥说的在理。”停顿片刻,还是说道:“可人生在世,不就是应当相互扶持,相互帮住么?哪有一个人能与世上所有人撇清联系,这岂非要孤独到老。恩怨就是牵绊,人因为有牵绊,所以还能活下去。”

    玉生烟见萧风神情低落,垂着头,心中有些惶惶不安,拉住萧风衣袖,道:“萧风哥哥,是我说错了什么吗?你不要生气。”

    萧风长舒一口气,心中虽闷,随即还是展颜一笑,对玉生烟道:“我难得生气,你若是能把我惹生气了,赶明儿我给你当马骑三日。”玉生烟见萧风恢复常态,开始说笑,放下心来,不禁也莞尔一笑。

    萧风道:“这儿寒风紧,我们进船舱罢。”

    玉生烟笑道:“方才胸口闷的很,所以出来透透气,现在好多了。”

    说罢,萧风已扶着玉生烟慢慢走回船舱,心中却反复思量着玉生烟那句话:这世上,最难还的是人情!牵扯太多,纠葛万千,一旦受惠于人,就怎么也还不清了。回至房间,玉生烟亦反复回味萧风说的话:人因为有牵绊,所以还能活着。

    两人一坐一卧,各怀心事,皆不言语。

    船行三日,已将到达长江与乌江的交汇口——涪陵。这三日来,菖蒲日日为萧、玉二人熬药煮汤,唯恐旁人出差池,任何小事都亲力亲为。船上食物匮乏,船夫做出来的东西也不甚可口,菖蒲就挽袖洗手,躬身下厨,替两人做些清淡养胃的饭菜。几日下来,三人相处十分融洽,萧风的掌伤已大好,玉生烟的内力也恢复了六七成,两人无不感念菖蒲殷勤善良。

    萧风日日都跃下船查看沿途是否有凌越留下的记号,如今伤势既好,便只是担心沈怀冰一行人的安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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